真真正正出入江湖的90后保镖
听到楼下传来几声急促的刹车声,杨杰(化名)皱了一下眉头,本能地护着老板往墙角后退几步。楼道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十秒后,十几个人鱼贯而入。加上原来就在的6个人,杨杰面前的这二十几号人彻底堵死了公寓的出口。只见领头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一手推搡着,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杨杰示意老板退后,然后一个箭步上前,擒住那人的手腕关节,反扣、夺刀。那人重心不稳,向前跪倒,杨杰顺势勒住对方的脖子。那人仗着人多势众,嘴里的骂词依旧没停。杨杰叫老板先走,自己殿后。确定老板上车后,他才放开那人,自行撤离。
杨杰是一个职业保镖,这次冲突发生在他入行的第三年。冲突的起因是一起涉及几千块钱的经济纠纷。当时,杨杰被派去给一个武汉老板做随身护卫,老板公司的员工宿舍在退租时,遭遇租房公司的敲诈。对方以墙上有刮痕为由,提出索赔,一个刮痕500元。老板年轻气盛,带着杨杰跑去跟对方当场理论,不曾想对方叫来一群人,把他们两个围在了公寓里。
偏门行业
三年前,1992年出生的杨杰,从服役了五年的天津武警反恐部队退伍,随后选择加入了一家名为“中州”的保镖公司。在官方网站上,中州宣称自己是中国首家特种兵保镖公司,并致力于为雇主提供专业的退役特种兵护卫团队。网站的每一个页面在向浏览者说明公司业务专业性的同时,也在努力呈现保镖行业的规范性。但公司负责人坦言:“保镖行业仍属偏门。”敲开神英保镖公司的防盗门,杨杰留着干净利落的小平头,一身黑西装、白衬衫加平头皮鞋站在一旁。大门正对面关公像前的焚香尚未燃尽,里间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件87式预备役士官常服、一把军刀和一面锦旗,窗台上则摆放着公司在工商部门注册的营业执照。草莽气、现代化、纪律性,几种差异巨大的元素汇集在不到一百平方米的空间里,呈现出这个行业的特殊性和边缘化。
讲起武汉那次突围,杨杰并没有心思对自己化险为夷的决断侃侃而谈。在他眼里,动手在某种程度上即意味着任务失败。“业内讲究对风险的防范,动手不被提倡。真到了动手的地步,雇主也已经在危险中了。”杨杰端坐在办公室的红木沙发上,西装熨得不见褶皱,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
2014年年初,退了伍的杨杰通过战友介绍找到了这家保镖公司。别人需要3到5个月才能完成的培训,他只花了一个半月。培训的内容主要是商务礼仪和驾驶技术。用他的话说,部队里出来的人,格斗技巧和忠诚度上都靠得住,就是生活上多少会有些脱节。从业至今,杨杰总共服务过6个老板,其中两个是为期一年的24小时贴身护卫。三年的一线保镖经历在他身上烙下了不少属于这个行业的印记。两个小时的聊天里,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双腿略微分开,身体前倾,双手置于膝盖上。“这是一个戒备的姿势,保证我可以随时制止你的任何行动。”他略显尴尬地解释道。
甩跟车
再一次见到杨杰是在中山公园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约定时间后,他特意回家换下了那身西装。穿上运动休闲装的他,确实放下了不少的拘谨。点饮料的时候,杨杰要了一罐七喜,并一再向服务员确认不要冰的。“我已经三年没喝过冷饮了,有一次出任务,喝冷饮闹肚子差点坏了事,之后就再也没喝过。”他向记者解释道。杨杰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护卫一个在陆家嘴开金融公司的老板,为期一年。高楼林立的陆家嘴,金融公司多,涉及的债务纠纷多,找保镖的老板也多。“惊心动魄并不是保镖的日常。”杨杰说,“出任务的时候,我需要确保自己在最佳状态,保持神经紧绷,但一日无事是常态。”
司机和助理,是他每天扮演得最多的角色。早上检查一遍车胎是否被扎,油量是否充足,然后把老板从家里接到公司。在公司里,就做一些行政类的杂事,端茶倒水,复印材料。晚上把老板送到家以后,一天的任务就结束了。他几乎不和老板公司里的员工来往,主要是为了避嫌。作为和老板形影不离的人,他知道老板几乎所有的秘密,也觉察到老板不喜欢他和公司的员工接触太多。对于雇主徘徊于信任与戒备之间的微妙心思,杨杰表示可以理解。
这次任务接近尾声的时候,杨杰才体会到了保镖行业潜在的凶险。那一天,在去车库的电梯里,老板就告诉他,路上可能会有状况。杨杰开着车一出地库,就发现一辆停在出口不远处的7座商务车跟了上来。开过两条街后,那辆车依旧紧紧跟着。杨杰立刻在大脑里勾画了几条能够甩掉跟车的路线,他把第一个行动地点选在了花园石桥路和银城中路的交叉路口。“甩掉跟车的关键就是利用大路口的红灯和交警。”车快到选定路口的时候,抬头望见绿灯还剩10秒,一名交警正在路口指挥交通,杨杰心里一喜。他轻踩了一脚刹车,开始在心里默默读秒。绿灯还剩两秒时,他叮嘱老板坐稳,然后猛踩一脚油门,跟在后面的商务车一愣,只能眼见他绝尘而去。
后来杨杰才知道,对方是追债公司的人。半个月后,任务结束,老板全家移民去了新西兰。杨杰刚把话说完,对面一桌来了几个新客人,只见他眼里闪过一道光,聚精会神地把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我盯着他看,他才回过神来连声道歉:“不好意思,这也算职业病吧,总会不自觉地观察从面前经过的车和人。”
家长里短
谈起武汉夺刀的经历,杨杰一再强调这是他职业生涯里唯一的一次动手。在武汉夺完刀没几天,他就回到上海接了一个护送老阿姨去房管局签字的任务。事情的起因是家庭财产分割纠纷。老阿姨的父亲去世,留下一套房产,遗嘱里写明给女儿百分之八十,另外两个儿子各得百分之十。葬礼上,遗嘱一宣布,老阿姨的两个哥哥就和她起了冲突,当场还把她打了一顿。老阿姨找到保镖公司,希望能够护送她到房管局完成签字。
公司最后派了三个人来完成这个护卫任务。在杨杰和搭档的方案里,这个任务耗时两个小时,为此他们制定了全面的行动计划,包括几点钟到房管局,下车的地点,护卫时如何站位,以及签完字后如何离开。“这种任务我们只有挨打的份,对方都是六十几岁的老人,把对方碰倒了也会很麻烦的。”杨杰夹起一片牛肉,摇了摇头说:“一个大叔拿着拐棍狠命地敲我脑袋,我夺刀的那股劲一点都使不上来。”接过不少涉及家庭纠纷的任务后,杨杰感觉道理最讲不清楚的,就是家长里短的事。
前不久,他和一个搭档被派去安徽六安出一个任务,任务内容是防止雇主在法院里被前妻的娘家人打。这是个离婚官司,上次开庭时,女方家属把男方和律师打到住了院。“我们去了也只有被打的份,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设计逃跑路线。”杨杰说。他和搭档实地考察后,发现距离法院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派出所。开庭当天,他们先去派出所备了案,表示遇到冲突后需要寻求庇护。庭审结束后,女方家属几十号人果然不由分说地就要冲过来打人。杨杰和搭档像抓小鸡一样,拽起雇主和律师拔腿就跑,亏得路线设计得合理,才得以顺利跑进了派出所。
我国保镖在行的人员其实跟从其他从业人员来说都是非常少的一种行业群体,他们的群体的特殊性,就代表了他们不能是一个特别吃香的保镖团队,保镖这一个行当虽然古老又偏门,但是这是世道人心复杂,有多少人需要有人帮助,才有了武行在面对雇佣的时候有了一盏之地.